现背双向暗恋,无差,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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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师,咱们出发吧。”工作人员来敲门。
郑云龙拔出插在感应器里的房卡放入羽绒服的口袋,一手已经拉开了房门,视线却还在玄关徘徊。工作人员有些不解:“…郑老师?”
郑云龙解释:“我找伞。”
“伞?今天不下雨啊?”
“哦,”他愣了一秒,随即低头笑了一下,“我习惯了。”工作人员反应很快,“我听说郑老师之前一直在长沙录节目,那边天天下雨吧。”
“是,”他轻轻一带,房门在一声脆响里锁住,“走吧。”
大连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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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北风,温热干燥的暖气还有远方若有若无的海潮声,明明是这些构成了他生命里大多数冬天的样子,现在却让郑云龙感到一些没由来的无所适从。从飞机落地周水子机场开始,这种不易察觉的焦躁就笼罩了他,他坐在去剧院的车里,手机拿在掌心转圈,划开屏幕后把微信微博音乐软件挨个点了一遍又关掉。
第一百次点开微信的时候,郑云龙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折磨他的问题根源。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待会开始彩排就好了,音乐声响起他就不再是郑云龙,角色的爱恨里也不会有那片云。
这个方法曾无数次成功过,在北京熙熙攘攘的四环里,在上海车水马龙的黑夜里,在每个突然想起阿云嘎又无解的时刻里。
可这首歌现在不只属于李浩民的故事了。*
“大龙,”走完一遍后导演若有所思,“你这个独唱,里面的情感……”
郑云龙英气的剑眉拧了起来,“太…太多了是吗,导演?”他问得有些艰难,女主角不由转过头去看他,低垂下来的长刘海把郑云龙的神色遮得不甚分明。
“倒也不是,”导演摆了摆手,笑着夸他,“和你之前唱得比,更层次复杂也更让人,更让人共情。大龙,你去了一趟湖南,回来又进步了很多嘛。”
“谢谢导演。”郑云龙在心里苦笑,演员在台上控制不住把私人情感带进戏里,能算得上进步吗?
阿云嘎打来电话的时候郑云龙正在浴室洗澡,铃声响了没多久就断了,想必是阿云嘎猜到手机不在他手边——如果郑云龙得闲,他的电话总是要第一时间接的——便挂掉电话改微信留言。酒店的中央空调勤勤恳恳地工作,把室内抬到了二十七摄氏度,让披着单薄浴袍的郑云龙可以先不换衣服第一时间去回微信。
回什么呢?郑云龙死死盯着屏幕,若是他现在这幅表情让阿云嘎看见估计又要笑了,笑他像个犯愁的三星堆。可三星堆也是一对一对的,郑云龙想起来就来气,破铜烂铁都有对象,他一个,一个打扮打扮也人模狗样的大好青年还湿淋淋地捧着手机发愁。
还是让他说吧,郑云龙点开通话记录拨了出去,没多久扬声器里的机械音就被不能再熟悉的人声代替。
“喂~大龙?”
“我刚刚在洗澡,没法接。”
“嗯,怎么样?彩排顺利吗?”
郑云龙想起那首让他心态差点崩掉的《最远的距离》,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不顺利,都怪你,但这话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得说阿云嘎想听的——“挺好的,导演说我那首比之前唱得好。”
“我就说嘛!”阿云嘎果然很高兴,“之前带你练你还不肯,是不是!你看看,你看看!”
“夸我呢,你跟这儿喘上了!”郑云龙换了另一只手拿电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不管,这可是我的功劳,”阿云嘎得意洋洋的尾音里掺了糖,“回来请我吃饭,听见没?”
“班长,你这说乐于助人怎么还求回报呢?”
“这不是…哎!来了!”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我不管啊,反正你得请我吃饭,我要吃火锅。”
“行行行,你快去吧!”
“挂了啊!”
“嗯。”
过了好一会儿,郑云龙抬头看到电视机屏幕映出的影子,才意识到他的嘴角还翘着。他僵了一瞬,然后对着黑漆漆的电视机做了几个微笑的表情,端详了一番,终于忍不住笑骂,“操,真神经”。
他把手机和毛巾一起扔到旁边,整个人直直地砸进柔软的大床里。回来,回来,郑云龙闭上眼睛默念,阿云嘎对他说“回来”。毕业以后他鲜少再听到这个词了,它和北舞的课堂宿舍,和那段同吃同住朝夕相对的时光一起远去,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这种和阿云嘎天南海北、想见总也见不到的生活,也很好地适应了“挚友”的身份,和他一起扮演着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角色。
在长沙的生活迅速摧毁了郑云龙的“习惯”,每天都能和阿云嘎一起工作、听对方唱歌或者一起唱歌,住在隔壁想见人随时可以去按门铃,微信对话也只有“你在哪”“等我”……这些只能在夜色里怀念的过往,变成了梅溪湖上飘着不散的云。
可大连的海风吹散了梅溪湖一日日连绵的雨,也吹散了他的旧梦不醒。站在剧院的舞台上,郑云龙又一次唱到“隐藏不住的爱意 如何劝说自己没有你也可以” ,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节目结束后,他终归是要回到他“习惯”的生活里去的。
就像现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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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待会儿替补考核唱啥了吗?”
郑云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急,”他看阿云嘎举起了手要拍他,才不装他的王子了,笑着握住阿云嘎的手腕,“我真不急,反正我下次也不上。”
“那你待会儿总得唱吧!”
“那就唱——”郑云龙想了想,“唱《最远的距离》吧,正好。”
“哦~”阿云嘎的普通话总是比别人多了股奶味,他曾以为是地域特色,直到去过了草原才发现不是这样。郑云龙的眼神飞快从阿云嘎的嘴唇上掠过,他抬手蹭了一下鼻尖,“你呢?”
“我啊,”阿云嘎坐在钢琴前摁了几个音,郑云龙了然,“你的故乡。”
阿云嘎在A4纸上才写了一半,郑云龙就印好乐谱回来了,“你写完了吗?”“不急,”阿云嘎放下手里的笔,“你谱子给我看看。”
他把乐谱放到面前的谱架上,抬手抚上琴键,前奏还有些凝涩,几行过后就行云流水般顺畅起来。郑云龙没说话,但目光表达了他的惊讶,阿云嘎挑着眉看回去,“哥专业的。”郑云龙把手举到他眼前鼓掌,“厉害厉害,班长牛逼,看一遍就会弹。”
你不知道我听过多少遍,阿云嘎把琴谱还给他,“边儿练去,别打扰我写和声。”
周末就要演出,郑云龙早已提前开始练习《恋爱吧人类》的唱段——这也是他这周黑眼圈比眼睛还要大的主要原因,任务繁重的录制加上练习,每天能用来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这首独唱是最先开始练的,郑云龙唱了两遍,没什么大问题,就在旁边神游保存体力。阿云嘎看他困得直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把练习室的门合上,回来把郑云龙摁到墙边的椅子上,“你眯一会吧,现在没人来拍。”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毕竟一米外还有一架钢琴和一个男高音唱得正欢,可事实上阿云嘎来摇他起来的时候他都开始做梦了,睁开眼睛面前还是梦里的那张脸,这让郑云龙在那一瞬间更加恍惚。
“大龙?”阿云嘎伸手在他眼前晃,“真睡着啦?醒醒,哎,你抓我手干嘛!起来了嘿,等会儿开始了。”
阿云嘎的手指被他扣住之后没有抽走,反而用力回握了他,这个认知让郑云龙瞬间清醒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阿云嘎又顺着这股力把他拽了起来,“郑云龙你真的沉…快点跟我过来别困了——”
阿云嘎把他拉到了钢琴边,然后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他的手,坐到了琴凳上。郑云龙在自己莽撞的心跳里感受手上的余温,他怎么能这么、这么!他心里的喷火龙卡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只能蔫蔫地收了神通,第一千八百次在阿云嘎身上认栽。
“我给你弹,”阿云嘎仰着头看他,“你来一遍。”郑云龙刚刚自作多情了一场,正郁闷,更不想对着暗恋对象唱“还没开始就放弃”这样过于写实诛心的歌词,他垂下眼睛应付,“没事,待会儿也要合。”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云嘎也较上劲了,“我想听,”阿云嘎上挑的眼尾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看意外的绵软,“我想听你唱,龙哥。”这他妈什么世道,郑云龙又想喷火了,就非要在这种伤心时刻逼我痛陈心曲吗我操。
“龙哥!”
“行。”
郑云龙唱着唱着就发现不对了,他班长,艺术家,是厉害不错,可也不至于厉害到一首歌试过一遍就能脱谱还弹得十分纯熟吧?他的疑惑越来越深,却半分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几分钟前才翻车了一次。其实也不能怪他,虽然第九年了,该瞎猜的该乱想的早就来过一遍应该淡定了,可最近阿云嘎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总和从前有些微妙的差别,这种反常让他不得不敏感起来。
“再来一遍吧。”郑云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阿云嘎对这首歌非同寻常地熟悉,还是在从未对他这个原唱提过的情况下。虽然他暂时还想不到原因,但这个小秘密已经足够让点亮一个困倦寒冷的冬夜。
温柔的琴声又流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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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子哥,快看你和龙哥的粉丝哈哈哈哈!”
贾凡的房间向来是小孩们最多的地方,阿云嘎本想来找他练歌,在一片欢脱的气氛里不了了之。节目才播了两期,口碑和声名还不显,在微博上有点讨论度的也就是首席复议了。芒果的后期对年轻网民的口味可谓是了如指掌,在剧本和刻意剪辑下,阿云嘎和郑云龙在部分观众眼里仿佛一对从青涩校园走到相爱相杀如今跑来破镜重圆的情侣。他们两位是摸不到微博上的神秘拉郎组织,自有嗅觉敏锐的小孩们找出来捧到他们眼前。
“嘎子哥,她们管你们叫云次方诶!”蔡程昱发现了新大陆,“听起来好高级!”
“为啥?”方书剑也凑过来看。
“两个云嘛,云乘云不就是平方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方说实话,高考数学考了几十分啊?”
说着说着小朋友们又掐成一团,阿云嘎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闹,眼里笑意盈盈,嘴角却依旧压着。最近拿这件事来打趣他们俩的人不少,越是这样他在人前就越表现得坦荡,玩笑话来者不拒,张嘴就是“明年我们办酒记得给红包啊!”涉世未深的小年轻们被这种态度搞得没趣,仅有的几个瞧出端倪的老油条也闭口不言,有志一同地把这一切都归于感人的兄弟情。
手机震了一下,阿云嘎盯着跳到锁屏上的微信提示弹窗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不早啦,”他一下站起来,马丁靴的鞋跟在木质地板上磕出闷响,“我回去洗洗睡了,太累。”
阿云嘎回到他的单人间关上了房门,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他换了鞋,把绿色风衣外套挂到衣架上,板正的衬衣换成绵软的居家服,然后才点开了郑云龙发来的微信。估计是他的自拍,阿云嘎在回来路上猜,甚至想好了该怎么回,他的嘴角噙着笑,不知道郑云龙今天的演出服长什么样子。
大连的海潮与月色隔着屏幕涌来。
他怔愣几秒,对面什么都没说,单单发了这样一张照片过来。阿云嘎的手指在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把照片放大了仔仔细细找,也没有看到郑云龙的一点影子。
——演完了?
——嗯
——这是干嘛
——给你看看海
给你看看海,郑云龙坐在岸边长堤上,缓慢地打出了这行字。是该换个新手机了,他苦恼地看着自己拍的照片,不太高精的摄像头给眼前的景色打了折扣。
海风并不那么冷,却把夜色吹得很清透。月亮看着很圆,被绵延的云遮住了小半,余下的月色尽数洒在雾蓝色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浮金随着海潮缓缓流动。
阿云嘎见过这样的海吗?他现在也不知道了。他们一起去过鼓浪屿,可南方的海和北方的海是不一样的。当年他踩在礁石上这样说,阿云嘎好奇回问有什么不一样,郑云龙手舞足蹈半天也没比划清楚,最后只能说等我带你去青岛就明白了。后来——后来他去了上海,而阿云嘎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那个“等”无声无息地湮没在永远也忙不完的工作里。
或许他已经看过了,自己,或者和别人。但又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我给他的。郑云龙从不怀疑自己对阿云嘎的独一无二,他坚信自己是阿云嘎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几笔之一,在阿云嘎的人生转折——大学四年和他最热爱的音乐里都处处有他郑云龙的影子。
哪怕是真正的恋人,也未必比他重要。郑云龙就是深知这个事实,才进退维谷了许多年,要是换了别人,他决计不会暗恋这么多年不表白,被拒绝大不了再不见面,早晚会忘了的——爱情是最不牢靠的东西——说不定十年后还能坐下来一起喝酒。
可阿云嘎经历过太多次猝不及防的离别了,他的父母、他的哥哥还有他的草原和他的舞蹈。而他本来拥有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么几样而已,如果骑士冒险一场可能会给心上人带来新的变故,他情愿永远守在朋友的安全线以内。
时间已接近午夜,郑云龙想,照片不好看,我还是给他描述一下,然后我就回去。但他大学语文考试只比阿云嘎高10分的文学水平并没有发生什么质的变化,巴巴地抱着手机绞尽脑汁了五分钟也没写完一句话,倒是阿云嘎的回复先来了。
——像你。
郑云龙一时有点茫然,还未待他细想,雪白的气泡又跳出来一个。
——明天几点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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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王晰在贾凡对面坐下,“愁啥呢?”
“有点担心明天。”
“又不是第一次唱了,还这么紧张?”
“心里没太有底…”贾凡的筷子戳在餐盘上,“嘎子哥看起来也很紧张。”
“啊???”
有点担心的王晰下午跟着贾凡去了他们练歌的琴房,起先还忧心忡忡,听了几遍就抱着胳膊在旁边玩手机。贾凡被工作人员有事叫走,阿云嘎也趁着这个空档休息。
“你来干哈来了?”他走到王晰旁边看他打游戏。
“大龙啥时候回来?”
“晚上11点的飞机。”
“那不快了!你忍忍!”王晰白他一眼,“看你给人家孩子吓的。”
“什么?我…你、说啥呢!”阿云嘎一慌,中文系统就要罢工,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捅破心事让他有点手足无措。王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急,哥就是提醒你一下,没事啊。”
阿云嘎在王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依旧沉默着。“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呢,”王晰犹豫了一下,“你这个、这个…以哥的经验来说,这个事最重要的还是信任。”
“你相信他,也得相信你自己。”
王晰把想说的话讲完倒是一身轻地走了,留下阿云嘎一个人在琴房绕圈圈。他绕到第十圈的时候,工作人员进来告诉他贾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阿云嘎迅速换上惯用的那副表情,微笑着说好。小姑娘大约是猝不及防被他深邃的眼睛电到,脸红红地鞠了个躬带上门就跑了。
门锁上大概有个按钮,卡死之后阿云嘎又恢复了一脸迷茫。
他坐回到钢琴前,随便挑了一首练习曲弹,心里空空落落脚下踩不到实处的感觉太糟糕,需要一点熟悉的东西带给他安全感。
阿云嘎回过神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手下的曲子也不知不觉换成了《最远的距离》。“…最远的距离,是把你藏在我心底,不言不语,不留痕迹,求求你,哪怕只留一点缝隙…”
“…让爱呼吸。”阿云嘎这次按照原谱转了调,在一串低落的乐符里结束了这首歌。他是去看过《恋爱吧!人类》的,在一个提前收工的夏日里临时起意,没告诉郑云龙,甚至还打算等演出结束后混在要签名的粉丝堆里去吓他。可惜这个计划没能成行,阿云嘎看到三分之二就悄悄离开了。
他有很多个朋友,但郑云龙不在此范围内。艺术家的感觉总是敏锐的,阿云嘎只是不善表达,并非迟钝到把他们间的一切都当做是兄弟情。郑云龙按兵不动,他也乐于装傻,这更符合他的处世哲学,友情远比爱情长久,这种可控的错觉让他感到安全。
直到他坐在剧院的观众席里听到那首歌之前,他都是这样以为的,以为他和郑云龙在这件事上也依旧默契。可当穿着牛仔衬衫的男主角红着眼睛唱道“最远的距离 是还没开始就放弃”,他看到的却是郑云龙本人。这个念头把他单方面粉饰出的太平砸得稀碎,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见郑云龙,在一片漆黑里落荒而逃。
或许是因为郑云龙生活里也爱穿牛仔衬衫,或许是因为妆发都太自然,才让那一瞬间如此真实,阿云嘎反复回忆细节,想找到一点不那么让人神伤的可能。他把那首歌的音源听了许多遍,听到郑云龙再次离开北京,听到香山的枫叶落了满地,也没有找到答案。
所以那天他非要郑云龙唱这首歌给他,不是在观众、在导师面前表演,是唱给他听。阿云嘎感觉到他不怎么愿意,还是答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唱着唱着就高兴了起来,甚至还要求再来一遍。不过看他开心,阿云嘎跟着也开心,他随着郑云龙的歌声晃来晃去,还自作主张把结尾给改了,改得温柔又深情,郑云龙也配合他唱得缠绵,好像有了一个温暖的结局。
阿云嘎迷信这是一个好的预言,郑云龙去了大连后他才反应过来,最早的征兆其实是郑云龙即使不那么愿意也顺着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东西,郑云龙能给的就绝不会拒绝。
阿云嘎从前以为,他和郑云龙是两片薄薄的云,遇到风就飘来飘去,所以总是下不成雨。可他看着郑云龙发给他的大海想了很久,既然风从未将他们吹散,他就该有勇气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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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龙站在房间门口,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也没找到提前放好的房卡。邪门了,难道我没拿出来?困得灵魂脱壳的郑云龙没什么精神,他在下楼去找前台再要一张和现场开箱子找之间斟酌了几秒,还是懒得下楼,蹲下身折腾他的行李箱。
他正暴躁地对付密码锁,隔壁的门突然开了,在凌晨一点的寂静里格外突兀。
“你干嘛呢?”阿云嘎探出半个身子。
“房卡找不着了!”
“那也别蹲这儿找啊,”阿云嘎走过来拉他,“这里冷。”
郑云龙跟着他进了屋,“你怎么还没睡?”阿云嘎自从收到他平安落地的消息后一直等到现在,支棱着耳朵把走廊上经过的人听了个遍,终于——“练歌呢,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现在还练?”郑云龙的眉头皱了起来,“明天不就表演了?他们改你歌了?”
“没有没有,”阿云嘎撒谎一点也不熟练,“就是有点紧张。”郑云龙听到这句脸上的疑问更深,昨天不还说练得不错吗?他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朝着阿云嘎伸手:“谱子拿来,我帮你看看。”
阿云嘎眨巴眨巴眼,笨死了,我都在说什么啊?可他一时也编不出更好的理由,尤其是在郑云龙面前。只得把乐谱递给他:“你先把外套脱了吧?”“没事,”郑云龙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几张纸,拍了拍身侧,示意他坐过来一起看。
郑云龙身上还带着寒气,透过疏松柔软的家居服,将初冬的冷冽跨过半个中国带给他。几分钟前恨不得闭着眼走路的人,现在正聚精会神帮他看乐谱,暖黄的灯光将郑云龙的侧影印在了笔迹凌乱的纸上。
大概也印到了我的心里,阿云嘎悄悄地想。
两个人一番讨论后,时针已经走到了2,郑云龙终于想起来他进来是找房卡的。行李箱摊在地上,一片狼藉谁看了都头痛,戴着多层滤镜的阿云嘎也不能例外:“……你放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郑云龙理直气壮。
阿云嘎其实更想说,你就在这儿睡算了,可他今天已经嘴瓢太多次了,怎么就不能用蒙语谈恋爱呢?这不是欺负他吗?他本来也只是想睡前看一眼郑云龙而已,多说多错,阿云嘎遗憾地闭紧了嘴。
行李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房卡还是不见踪迹。郑云龙有点窝火,阿云嘎明天还要表演,应该让他早点睡的。郑云龙把箱子合上,“找不着!算了!”
他刚想说我去楼下再弄一张,抬头就对上了阿云嘎略带希冀的小眼神:“真找不着啦?”
怎么回事?郑云龙怀疑自己困出了幻觉,“嗯…?”
“哦!”
阿云嘎在等郑云龙说话,郑云龙在分辨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两个人蹲在箱子前愣愣地对视了半晌,谁也没有出声。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郑云龙掐了自己一把,十分认真地问。
阿云嘎依旧用那种柔软的眼神看着他,和他要求自己给他唱歌时一样。算了,还是让他先睡觉吧,郑云龙准备站起来,阿云嘎想发神经他明天再来陪他折腾。
“哎哟!”他被阿云嘎冷不防一拽,没能站起来不说,还直接倒在地毯上。
“你为什么发照片给我?”
“什么照片?”
“大海的照片。”
“……没有为什么,”郑云龙的脾气也上来了,硬邦邦地说:“就是想给你看看。”
阿云嘎点点头。不想睡觉是吧,郑云龙板板正正地坐好,准备打持久战:“你为什么说照片像我?”
“没有为什么,”阿云嘎的嘴角藏了一点蜜,“就是想你。”
郑云龙的心脏跳空一拍,“…想我,还是像我?”
“想你。”
“我说,我想你了。”
两个人都气息不均的时候,郑云龙终于松开了扣在阿云嘎后颈的手,一起倒在床上。
阿云嘎把自己埋在云朵般柔软的被子里,“外面下雨了吗?”
“嗯,下雨了。”郑云龙伸手关掉了壁灯。
* 李浩民,《恋爱吧!人类》男主角,郑云龙饰演。